宁雨笙

第一炉香

人生到处知何似

第二章


第二天一早,江燃拎着一兜像小米粒一样的东西走进办公室,白小笙乜斜一眼说你带鸡食来干什么,江燃一巴掌拍她脑袋上,看四下无人语重心长道你什么眼神,这是赤玉土,专门种多肉用的。
白小笙乐了,撑着一根凳子腿左摇右晃调侃说你还真带呀,我以为你说着玩儿呢。怎么?看襄襄姐漂亮想勾搭你就直说嘛。
江燃正色道你别乱说,哪有的事儿。
白小笙正把昨天喝剩的水倒在纸巾上沾湿了胡乱抹着桌子,没抬头瞅江燃,但嘴上话没停接着说
“林襄是有主的,你别想了。人家和人男朋友恩爱着呢,据说都快结婚了。”
偶。江燃内心没有一丝波澜,结婚就结婚呗,他又不想和她谈恋爱。
白小笙见他愣神,以为他出师不利有点受伤,于是安慰他道天涯何处无芳草,咱哥们儿这么要才有才要貌有貌还愁讨不到老婆是咋的。
江燃摆摆手打断了白小笙的话,转身出门,见林襄还没来,于是拿过她那盆耷拉脑袋的小花把里面的土倒出来,拿去水池涮了涮,清洗干净以后拿纸巾擦干,随后倒上自己拿来的赤玉土,把花又埋了进去,又在根部点了点儿水。
做完这一切,他把花儿放回原处,还没喘口气儿,后面一阵风扫过,他回头瞧见林襄百米冲刺,嘴里叽哩哇啦说着快都让开我要迟到了,在打卡机边上鼓捣了好几秒,才咧着小嘴儿哼着歌朝这边走过来,手里还哗啦哗啦甩着一个钥匙扣。
到了跟前,江燃问她,没迟到?
二十九分五十五秒。林襄昂着那张小圆脸颇为得意,眼睛都笑弯成两座小拱桥。她的身上还带着新鲜的热意,暖烘烘的像个小火炉,然后她欺身过来,很欣喜地说呀你把我儿子土换了?
江燃点点头,说你儿子都长残成这样了,你也不张罗张罗给它整整容。
哎呀,林襄坐下来掏出包里面的鸡蛋饼,四溢的香气勾得江燃吞了吞口水。
“我儿子放养。二十一世纪了,咱家不专治。”
她坐在椅子上像个陀螺一样一圈圈转来转去,身畔都是鸡蛋饼的酱香味,江燃被她转的眼晕,忍忍忍不住,来了句,
“好吃吗?”
林襄终于不转了,很恣意地盯着他,然后很轻快地说好吃呀。尾音扬得老高,好像吃了什么珍馐美味似的。
江燃瘪瘪嘴瞅她,一脸落寞,林襄于是指了指那个花盆接口道明天给你带一个,还你土的人情。
“不用了。”江燃更落寞,“我胃不好,吃不了这些东西。”
这样啊。林襄啃完了手中的鸡蛋饼,把剩的一点生菜叶子和塑料袋一起扔进了垃圾桶,想了一会儿说,那你中午要不要和我们一起去喝羊汤?据说那东西养胃?
你们?江燃有些犹豫,他怕尴尬。
嗯,也没谁,你发小也去,就楼下那个清真馆子,我们总去吃。林襄拿湿巾擦了擦手,江燃注意到她手指很纤细,无名指上戴着一枚戒指,大颗白钻边上还有一颗小的红宝石。
江燃以前在马德里的时候翻译过类似的材料,依稀记得这款貌似是DR家的款式,翻译过来应该是热恋。看来这俩人是好事将近,男的连DR 家的戒指都上了,可见志在必得。
正在此时办公室主任出来把江燃叫走去帮个忙,江燃应了跟着往楼下走,到跟前了才发现是干苦力,搬一车矿泉水。主任把他们留下来交代了几句就自己上了楼,江燃在他身后翻白眼,当个小芝麻官看给你牛的,官僚习气。
旁边一个和他年纪相仿的小黄毛嘿嘿乐了,凑过来嘻嘻哈哈地说他就那瘪犊子样儿你搭理他干嘛。你还没看他在领导边上时候呢,跟条哈巴狗似的,就差上厕所给人提裤子了。说着从兜里摸出一包烟,递过去一支给江燃。
来一根。
江燃摆手说我最近吃药,不太能抽。黄毛很夸张地瞪了下眼睛,说看你身板挺结实啊,怎么了这是?
嗯。江燃含糊的回答,去了趟国外,有点水土不服。
国外啊?哎哥们儿长这么大省都没出过呢,要是让我出趟国,别说水土不服,国家领导人不服我也要出去。
江燃抬眼瞅他乐,看他胸口垂着的工牌上写着集团办公室韩宪,职位是司机。韩宪叼着小烟在一边刷微信里的小视频,一边刷一边笑,笑得烟灰都落在衣服上,他随手拍掉浑不在意,江燃于是问他为什么不干活儿,韩宪正看手机上一个光屁股小孩儿摔在泥潭里乐得够呛,听江燃问随手一指说他们到楼上取平板车去了,这么多箱矿泉水靠我们腰都得累断。
等了一会儿,白小笙带着俩推平板车的大老爷们儿下来了。韩宪将手机揣进牛仔裤后面的口袋里走到车上手脚麻利地开始搬箱子,江燃跟在他身后抬了两箱往平板车那边走,看见韩宪一弯腰,手机从浅浅的口袋里滑了出来咣当摔在地上,他于是喊他说你手机掉了,韩宪手里捧着个箱子猛一回头说哪儿呢哪儿呢,一个不留神锋利的箱子边缘叱啦划开了江燃的衬衫,瞬间一条血道子赫然出现在江燃的腹部,汩汩的鲜血冒出来,把韩宪吓傻了。
妈呀你俩怎么回事儿啊。白小笙吧嗒吧嗒赶忙跑过来,看了一眼江燃的伤口,还好不太深,只是箱子到底不干净,还是要上碘伏清洗伤口以防感染。
箱子是搬不成了,江燃被白小笙拉着上了楼,把他安排在空闲着的会议室里,又急三火四地跑去林襄那里借来了碘伏棉签和纱布,可真到了上药关头又不敢下手了,江燃看她畏手畏脚的模样很无奈,抢过来棉签自己动手,然后那纱布简单缠了几道,象征性打了个结。
忙活完抬头看白小笙一脸担心,他挑挑眉说你还不如拿个创可贴来,这纱布也太吓人了。
白小笙看他有精神头开玩笑也放松下来,白他一眼道哪儿有那么长的创可贴。江燃一摊手说你碘伏纱布都有的人了还差个创可贴?白小笙指指屋外,说不是我的,是林襄的。她是我们公司的哆啦A梦,啥都有。
江燃念叨说怪不得叫林襄,襄者,助也,名字倒是很有先见之明。
白小笙忽然很神秘得压过来和江燃咬耳朵,你知道她为什么叫林襄。我听她一个以前的同事说,她有个姐姐小时候得了白血病,她妈妈就是为了救她姐姐要用脐带血才生的她。所以给她起名叫林襄。
不会吧?这都什么烂俗狗血的电视剧情节啊?再说林襄看着也不像是家境困难的样子啊!江燃把白小笙推得远一点说你不会是诓我的吧?
怎么会!白小笙对于自己的八卦能力深信不疑。
“不过也听说,林襄家以前是做钢材生意的,攒了点家底,不然别说她了,连她姐姐也救不活。”
江燃沉吟着点点头,又吐槽白小笙对别家事情永远比自己的事儿要上心,难怪老大不小了也嫁不出去。
你崇高,你两耳不闻窗外事,不也单着呢。白小笙推开门往外走,嘴里不忘挖苦江燃。
江燃耸耸肩当没听见,走到林襄边上把碘伏棉棒纱布还给她,很遗憾地说羊汤中午喝不成了,改天吧。
林襄正对着电脑做一个logo ,听到江燃的话揉揉眼睛抻了个懒腰,很随意地回答道那吃别的也成啊,你想吃什么。
江燃犹豫了下道你要不要去吃火锅?
好啊。林襄回头笑眼弯弯,江燃觉得,他的第一印象大概不准,林襄明明挺漂亮的,还是那种耐看的类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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